你沒說過，以後也不要用任何方式打聽我公司的事。你給我老實在這兒養傷，不該聽的不要聽，不該問的不要問！”何初三迷糊中嗯了一聲，腦袋裡卻想起阿爸的教誨——黑社會沒文化，你沒文化嗎？——曲線救國，另闢蹊徑，一邊這麼自我安慰著一邊閉了眼。他悄無聲息地將手從自己的被子裡伸出去，又慢慢伸進夏六一的被子，指尖靠上夏六一熱乎乎的背，就這麼安心睡了。……

第二十九章（下）

何初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，身邊的被窩已經涼了。夏六一搭一大早的飛機飛泰國，連句話都沒給他留。只是他睡眼稀鬆對著鏡子準備刷牙的時候，發現唇角上一點可疑的白色痕跡。伸舌頭舔了舔，他嘆出一口氣。六一哥又不吃早飯，光喝杯冰牛奶就出門……中午崔東東開車來接何初三去醫院。何初三的意思是我自己去就行了，不用耽擱東東姐你時間。崔東東說不耽擱不耽擱，大佬臨走時專門吩咐了，出了事要扣年終紅包，你可憐可憐東東姐的紅包。到醫院拆了石膏鋼板，醫生說何初三恢復得不錯，但少說也得再拄一兩個月柺杖。於是輪椅撤掉，何初三變身鐵柺三，一瘸一拐卻又心情上佳地跟著崔東東出了醫院。“還送你回去？”崔東東道，“要不要去哪兒透透風？”何初三在家悶了兩個月，欣然同往，“那就再耽擱你一陣，東東姐。”崔東東開車帶他去了淺水灣，在露臺餐廳喝下午茶。古老的英式裝潢與頭頂的懷舊吊扇，連服務生走路都是款款而行，故作優雅。而何初三眼見著崔東東扯掉領帶，丟掉素日風流，挽起袖子一陣風捲殘雲，一眨眼掃掉了三層甜點塔——只有捧著冰咖啡看著她發呆的勁兒。崔東東吃掉最後一顆三文魚卷，一邊叫來服務生重新看選單，一邊道，“有什麼話就說。”“……東東姐，你保持身材的秘訣是什麼？”“你知道什麼！”崔東東嘆道，“小蘿最近非說我有小肚腩，在家弄什麼‘營養餐’，媽的天天喝粥吃菜，餓死老孃了！”何初三瞄了眼她塞了三盤甜點都還貌似一馬平川的腹部，思慮再三，“其實，會不會你某一天跟外頭的靚女走太近，或者太晚回家……”崔東東回憶良久，瞪圓眼睛，有如五雷轟頂，霎時豁然開朗，“草！難怪我還拉了三天肚子！”“……”何初三在心底默默膜拜了這位膽敢摧殘蹂躪崔大掌櫃的好姑娘，一邊守著崔東東又吃了兩塊他叫不上名的昂貴蛋糕。崔東東終於吃飽喝足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，對著餐勺理理髮型，整整領口，又是那玉樹臨風的好模樣。隨手扔開餐巾，點起一根雪茄，她叼著煙愜意地向後靠在了座椅上，正色道，“行了，說吧。”“嗯？”“我知道你有話想問。不該說的我不會告訴你，也不會告訴大佬你問過。”何初三低下頭去，小心翼翼切掉了他自己那塊蛋糕的一個角，“東東姐，驍騎堂沒有洗白的可能嗎？”崔東東略一皺眉，“早上你拿這個去問大佬了？”“昨晚。”“嘖，難怪他打電話的時候脾氣那麼差，”崔東東在喝剩的紅酒杯邊上輕輕磕了磕，碰掉一些菸灰，“小三子，你是清白人，跟我們不一樣，但也不要期望我們會跟你一樣。一入江湖，一輩子都在江湖，我們刀山火海里闖蕩出來，好不容易走到現在，怎麼可能回頭？”她徐徐噴了口煙道，“我知道你最看不慣我們賣‘那個’，但是有需求才有市場，香港汙七八糟，也不能全怪黑社會。有些人就是想墮落，我們只不過好心提供幫助罷了。驍騎堂出身蛟龍城寨，要是離了這個老本行，在江湖上屁都不是！遠的不說，光說近的，沒有這玩意兒，喬爺肯跟我們合作？下面幾百上千個兄弟等著養活，嗷嗷張開的都是嘴，你不讓大佬賣這個，難道去賣榴蓮？他現在是騎虎難下——但也沒有必要下。”何初三聽她這一番謬論，心中頗為感慨，認為崔大掌櫃不愧為黑社會的狗頭軍師，瞎扯淡扯起來頭頭是道，比只會衝著他炸毛的大佬高出許多境界。他看著窗外棕櫚樹層疊遮擋的海面，腦中突生的一個念頭就像劃破寧靜海面的一道衝浪板——如果砍了老虎的腿腳，拔了老虎的牙，夏六一還能騎什麼？何初三與崔大掌櫃一起，享受了這次愉悅而美好的海邊下午茶時光。末了崔東東說要送他回村屋，他卻要回阿爸家。“我兩個月沒回去，阿爸該想我了。”他說。何阿爸不僅僅是想他兒子，開啟家門發現他那每天給他BP機上發平安資訊的兒子原來拄著柺杖——摸一摸明顯是骨折，還敢騙身為醫生的他說是昨天剛摔的——操起雞毛撣子就是一通胡抽亂打！從小品學兼優的何初三，平生第一次挨他阿爸抽，被打得灰頭土臉，不敢躲不敢逃，拄著柺杖慫著肩，只能縮在門板上忍痛。何阿爸看不慣他兒子裝模作樣，一撣子衝他屁股上抽過去，何初三終於慘叫出聲！“阿爸我錯了！”何精英難得雙目含淚——太疼了，比六一哥抽得疼多了！“錯哪兒了？！”一輩子老實謹慎，對兒子疼愛有加的何阿爸，平生第一次咆哮道。“阿爸你說話怎麼跟六……那誰一樣……”何初三咕噥著。“什麼？！”“我錯了阿爸，我被人家車撞了，腿骨折，一直住在醫院。怕你擔心，所以沒跟你明說。”“怕我擔心！怕我擔心！”何阿爸一邊罵一邊繼續抽他，“你就自己瞎逞強？！一個人住醫院？！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？！阿爸我沒時間？阿爸我沒精力？！斷條腿而已！哪怕你高位截癱！你阿爸都能把你扛回來！”“阿爸，阿爸，”何初三憋屈喚道，實在是被打得受不住了——站這麼久腿疼呢，“我錯了我錯了，有人照顧我。我想既然都有人了，就不要再讓你費心又擔心了，再說我這不是好好的……”何阿爸眼珠子一轉，往他腦門上輕輕抽了最後一下，“說！誰！”“咳……我，我女朋友……”“放屁！”何阿爸滿口唾沫星子噴他臉上，“小荷早跟你分手了！這兩個月跟華叔店裡的阿偉打得火熱！華嫂都跟我嘮叨了三回了！你這個綠毛仔！”“咳咳……新，新女朋友……”“喜新厭舊的混賬東西！”何阿爸丟了雞毛撣子，換大巴掌扇他，“阿爸教你這麼輕浮？！阿爸教你始亂終棄？！丟人現眼！敗壞家風！”何初三被打得頭昏眼花，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都沒緩過勁兒來，端著飯碗有一口沒一口地、神情呆滯地刨飯。“阿三，”何阿爸叫他，“多吃點。”“下午吃過一些，”何初三呆呆地說。“你那女朋友，”何阿爸喝著小酒道，“什麼時候牽回家給阿爸看看——以後不會分手了吧？”“八字沒一撇呢，阿爸，”何初三還是那老話。“有了老婆忘了阿爸！混賬東西！”何阿爸咕咕噥噥地又批評教育了他一通，何初三重壓之下，被逼洗心革面——答應在傷好之前老老實實住在家裡，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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