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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37 章 保護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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喀嚓。手中傳來頸骨折斷的觸感。鍾成說捉緊手中的軀體,沒有立刻動作。他赤裸的雙足緊貼地面,時刻戒備著可能出現的警報震動。狹小的房間盛滿蒼白燈光,一具無頭男屍手臂卡住穿著白大褂的沉沒會員工。兩人如同雕塑般靜止在房間正中,畫面可以直接拿去當恐怖電影宣傳圖。鍾成說耐心地等待,儘管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。沉沒會儲存的屍體大多帶有濃郁煞氣,精密電子裝置極有可能被影響。這裡大機率不會佈置監視器之類的器械,只會畫滿層層疊疊的監控術法。畢竟比起入侵者,未知術法下的屍變更需要防備。當初的設計者恐怕想象不到,有這麼一具屍體,它沒有以任何術法蘇生,連進攻用的都是純物理襲擊——動作快狠準,一擊致命,沒給人留下任何反應時間。兩分鐘過去。確定沒有驚動警報,鍾成說三下五除二剝光那個沉沒會員工。他把光溜溜的屍體扛上自己所在的停屍櫃,將那人肩膀以下的部分推入冷凍櫃體,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。低溫之下,那具屍體很快變得冰冷僵硬。鍾成說滿意地點點脖子。他晃晃悠悠前進,在解剖臺邊摸來摸去,如願以償地摸到了骨鋸。銳利的邊緣貼上屍體脖頸,鍾成說毫不猶豫地抽動手臂。金屬與骨頭摩擦的聲響令人齒寒。除了生物學,閻王先生同樣深諳解剖學。沒過多久,鍾成說把那人的頭顱整個鋸了下來。脖頸殘餘的部分剛剛好,與他殘損的脊椎能順利接合。一個新鮮完整的頭顱……一臺擁有五感“外設”的整合感受器。鍾成說忍著排斥,把死人腦袋往自己脖子上使勁按壓。殘破冰冷的斷面碰上新鮮血肉,碾出讓人牙根發酸的擠壓聲。血液緩緩滑下鍾成說的鎖骨,觸感如同細蛇遊過。鍾成說雙手固定住那個頭顱,忐忑等待。會失敗嗎?如果失敗,這個死人可不會自己回去,沉沒會肯定會發現他的不對勁。他們會把他轉離這裡,他的境況會變得相當被動。不要失敗。千萬不要失敗。鍾成說十指用力攏著那顆來之不易的腦袋,心中不斷重複。之前他同樣接觸過緊張危急的場面,可從未有過這樣豐富的情緒。這種感覺奇妙極了。如果說之前的二十八年,他都沉在水中。此時此刻,他終於躍出了水面。緊張、不安、焦慮。恐懼衍生出無數種情緒,每一種都是嶄新的,讓人手忙腳亂。沒有頭顱和心臟,可是他思緒翻滾不休,胸腔漲滿擔憂。所幸它們還不夠強烈,更像雨後生出的新芽,不至於讓他動彈不得。眼下,鍾成說只能雙手捧頭,等待身體本能起效,一秒鐘彷彿被拉到了無限長。終於,在鍾成說緊張到脖子疼的時候,感受反饋出現了。淺淡的鐵鏽甜腥。鍾成說嚐到了血的味道。虛無之中,漸漸出現了一點光亮,新視野中還帶著淺淡的血紅色。鍾成說費力地眨了眨眼,死人頭上的眼珠不怎麼好用,如同透過積滿塵灰的鏡頭看世界。新耳朵裡只有血液滴下的輕響,音質差得像是地攤上五塊錢一副的耳機。他第一次看見周圍的環境。這間房間不大,四面牆上都是泛著金屬光澤的停屍櫃。每個櫃門上貼著編號與大致描述,除了鍾成說這個科學崗,其餘屍體全部都是沾了特殊術法的危險品。根據說明,其中兩具屍體甚至存放了三百年以上。嚴絲合縫的停屍櫃平整非常,只有他的停屍倉還半露在外,被他殺死的沉沒會員工躺在其中,脖頸斷面的血順著金屬緩緩流下。鍾成說小心維持著頭頸接觸,轉過身。房間中間擺著解剖臺,旁邊的活動桌上放了琳琅滿目的醫療器械。那人帶來的護理藥水正敞口擺在桌上,散發出難聞的味道。鍾成說扶著頭挪到桌邊,他空出一隻手,艱難地扒拉工具箱。他的運氣不錯,器械裡縫合針線一應俱全。死人頭顱被他細細密密縫在脖子上,纏上兩圈繃帶後,鍾成說的雙手終於被解放出來。縫合有點痛,消毒手續不怎麼到位。不過以他眼下的狀況,好像也不需要擔憂感染問題。停屍櫃的金屬面照亮了鍾成說現在的模樣。模糊的影像中,鍾成說的四肢一如既往的結實修長。他的身體被沉沒會收拾得很乾淨,只是胸口被炸成一片狼藉,傷口還大大敞開,原本流暢的胸部線條變得慘不忍睹。鍾成說猶豫了會兒,用繃帶多纏了幾圈,好收攏住肋骨外翻的傷口。他新裝好的腦袋略微垂下,動起來還有點僵硬。那個頭顱看著有三十歲上下,它五官普通,面頰微胖。兩隻眼球暴凸著,此人臉上還殘餘著死亡時的驚愕與恐懼。脖頸處的血肉並無融合跡象,它與他的身體涇渭分明,無法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。難道是排異?鍾成說不太確定地思考。這顆頭只給了他最基本的五感,面部肌肉控制起來非常艱難。鍾成說只覺得自己在操作一臺過時半世紀的電腦,頭顱給出的所有反應都要慢上半拍。更糟糕的是,他無法利用死者的大腦。死者姓甚名誰,在沉沒會如何工作,平時生活習慣怎樣,鍾成說一無所知。他所獲得的,只有一個簡單的工牌。“技術二部b2219070張偉”興許是出於保密考慮,張偉身上連個手機都沒有。鍾成說開始慢騰騰地穿那人的衣服,衣服散發出一股汗臭與頭油味兒。它們碼數大了些,醃菜皮一樣皺皺巴巴地貼在他的身上。被外面的白外套一遮,勉強看得過去。鍾成說整了整領子,好讓它擋住包紮脖子的紗布。只要藏起來發青偏瘦的雙手,維持住這張死人臉上的表情,自己看起來還算……還算像個人。“啊……咳……”聲音還是他自己的聲音,帶著漏風似的氣聲。鍾成說雙手揉揉臉,屍體的頭顱依舊冰冷,面部僵硬無比。最糟糕的情況,這顆頭會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腐爛,他的時間非常有限。鍾成說擺出副“面無表情”的狀態,他快速收拾好地上的血跡,將張偉的無頭屍身推進停屍櫃。離開之前,鍾成說將雙手插入口袋,再次打量停屍櫃上的“自己”。他思考了幾秒,可算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——他努力地鼓動胸腔,偽裝出正常的呼吸頻率。半分鐘後,沉重的金屬門緩緩敞開,寂靜無聲。鍾成說探出他剛到手的頭顱,僵硬地左右扭臉。他正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正中。走廊無窗,兩邊全部延入深沉的黑暗,一眼看不到盡頭。未知的地點,遲鈍的五感,不能隨便出聲的喉嚨。加上這張陌生的臉,一身不怎麼合身的衣服……他“回到殷刃身邊”的任務,略顯狼狽地開始了。……海谷市人民醫院。黃今採購了足足半櫃子木片與皮革,他給刻刀做了個精巧皮套,將它時刻掛在身上。他買不起更好用的玉石和獸骨,只能走量大管飽路線。黃今把市面上的清心符咒挨個描摹下來,在牆上貼了一排。他身邊的計算草紙疊成一堆,雕刀在木片上輕輕敲著,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。他思索了好幾個改進清心咒的辦法,收效甚微。事態不容樂觀。丙級調查組遇襲,乙級調查組的比賽也不得不告一段落。全國聯賽倒沒有取消,但也沒說暫停到什麼時候。最近二十年,識安還沒出過這麼大的事故。另外兩位外地大拿還停留在海谷市,估計在這次事件水落石出前,他們不會離開。不過這一切都是神仙打架,與他這個無名小卒無關。黃今放下雕刀和木片,揉揉痠痛的眼睛,轉過頭去。丁李子完全擺脫了當初案子的影響,那把倒黴吉他與她的身體完全分離。身體徹底穩定後,她被轉到海谷市人民醫院靜養。剛才她正抱著吉他輕輕哼歌,聽到雕刀與桌面碰撞的輕響,旋律立刻停止。“怎麼了?”她好奇地問,周身仍盤旋著無憂無慮的思維,“新工作不順利?”“還好。”黃今語焉不詳。“出了點事,不過上頭有人頂著。”他想了想,又真情實感地加了一句。丁李子撓撓頭“唔……實在危險的話,要不別做了?”黃今站起身,摩挲著雕刀鋒利的刀刃“有的事一旦知道了,不是想退就能退的。”自從加入那個倒黴九組,他少說寫了一打申請。每次被現實毒打後寫轉組申請,幾乎要變成黃今的日常習慣。鍾成說出事後,黃今本能地想要再寫一份,誰知道這一次,他半個字都寫不出來。他不喜歡沉沒會,不喜歡夜行人,也談不上喜歡識安。可是當識安這個“絕對保險罩”被輕而易舉地擊穿後,黃今反而哪裡都不想去了。倘若他只考慮自己,他不介意在神仙打架裡苟且偷生,海谷市化作焦土也無所謂。但現在……他注視著對慘劇一無所知的丁李子。殷刃的狀態轉變還歷歷在目。那隻邪物很擅長處理情緒,與鍾成說交往更不算久。就黃今對邪物們的理解,殷刃可能只是想試試“與人類戀愛”,沒兩天就會走出這段感情。可是殷刃並未走出來。如果說殷刃之前只是一豆慵懶的燭火,現在那人的氣勢堪比連天烈焰,鮮明到讓人恐懼。就連交情不深的黃今,都能感受到那份燃燒下壓抑的痛苦。黃今悄悄嘆了口氣“我去工作。”“這麼晚?”“嗯,很快就好。”他拍拍身上的木屑,走向九組集體病房。到了房門前,黃今深吸一口氣,拉開門——嘩啦啦,一沓子紙質文件從旁邊倒來,重擊黃今的太陽穴。那沓文件紙料頗好,黃今的側臉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。黃今“……”狗屎工作誰愛幹誰幹,他真不想幹了!話雖如此,他還是耷拉著腦袋,努力跨過地上的檔案山。檔案山的中央坐著殷刃。放在之前,殷刃總是回家最積極的。只要沒任務,此人一到下班時間,絕對會扯著鍾成說衝刺回家。至於現在,黃今不知道他多久沒有回去了。殷刃的行李全放在病床頭,儼然一副要在這裡紮根的架勢。他連飯都不怎麼吃,桌子附近完全沒有食物的痕跡。黃今磨磨蹭蹭地趟過檔案山,努力把口氣放得和緩“進展怎麼樣?”葛聽聽把自己埋在一大堆紙質文件裡,只露出一個頭,目光透著呆滯。見黃今進門,她哼了聲,又抓起一張紙頁閱讀。其中一張紙飄到黃今腳下,那似乎是一串早期消費記錄,消費人全是鍾成說。盧小河聲音透著困惑“……進展很難說。”她從沒這樣調查過案子。“狙擊手”的事情,有識安上層精英全力追查。他們更傾向於透過現場的殘餘進行研究,死去的鐘成說與陶姨,並不是高手們調查的第一焦點。由九組來進行拓展調查,為犧牲的同事盡一份力……她原本是這麼準備的。鍾成說有隱藏目的,她能接受。想要進識安的科學崗,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個人緣由。殷刃有特殊門道,使得識安願意為她開放高階許可權,她也能勉強理解。畢竟殷刃剛進來時失了憶,說不準有什麼背景。……但現在的調查方向,著實有點離譜了。盧小河忍不住把目光移向殷刃。“進展?我們現在能確定,鍾成說的最初動機確實是‘徹查鍾成楓的死亡’。”殷刃頭也不抬,手裡捏著厚厚一沓警方資料。“鍾成楓本人和玄學界沒有關係,她只是被二十八年前的神降不幸波及……”殷刃還穿著鍾成說的白線衣,髮梢順著桌面垂下。在他身邊,巨大的顯示屏上畫了全國地圖。鍾成說去過的地方,全被他用紅線一一標識。另一張顯示屏上瘋狂跳著程式碼,鍾成說的倉鼠定位器剛破解到61。黃今“我明白了。”還挺好懂的,戀人去世,殷刃想要徹查戀人的一切。人之常情罷了,這樣還能為識安方面資訊,一舉兩得。盧小河“……不,你不明白。”黃今疑惑地扯凳子往下坐。“我在尋找活捉狙擊手的辦法。”殷刃說。嗙的一聲,大黃同志坐了空。他不顧摔疼的屁股,愣愣地看向殷刃“你、你什麼?”不是說好尋找鍾成說的身體嗎?殷刃終於抬起眼,他的目光裡透出一絲嚇人的專注。“鍾成說和沉沒會的魏化謙沾親帶故,只有沉沒會需要他的身體。而沉沒會在海谷發展這麼多年,識安沒能端掉它,它的地盤一定很難找。”像是看透了黃今的想法,他平靜地迴應道。狙擊手明明更加難找——!黃今臉上不敢動聲色,內心瘋狂咆哮。“狙擊手親自帶走鍾成說,他知道身體去向,問他最簡單。”殷刃瞟了眼黃今,又翻過一頁資料。“更何況,只要我能第一個抓到他,我可以……嗯,做很多事。”黃今目光掃過滿屋子鍾成說的資料,最終停在殷刃身上。他坐在雪白的紙片之中,蒼白的線衣與周邊融為一體,整個人卻像一團火。“所以你調查鍾成說……”黃今吞了口唾沫。殷刃衝他笑了笑,扔過去一沓警方記錄“我只是想知道,為什麼狙擊手偏偏挑中了他。”……桌邊的人從四個變成三個,年輕的葛聽聽率先犯困,在殷刃的勸說下躺回病床。房內秒鐘滴答轉動,很快,僅剩的三個人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。時間即將指向凌晨四點,人類同伴們都睡著了。房內的照明被殷刃全部關掉,只剩螢幕黯淡的光。連手機鏈上的黃粱都睡出細細的呼哨,軟成一灘。殷刃垂著眼,繼續一張張翻動紙頁。自從夢見鍾成說,他再也沒有睡過。印刷的黑字一行行湧入他的眼睛,周圍安靜得可怕,只剩下他翻動紙張的聲音。嘩啦,嘩啦。殷刃突然停住手,左手朝前一抬。桌對面的黑暗一陣湧動,那個熟悉的身影抬起頭,沉默地看過來。鍾成說的幻象靜靜坐在殷刃對面,手裡拿著虛幻的紙頁。乍一看,就像他們在調查同一樁案子,就像以往。殷刃端詳了會兒那人的臉,這才低下頭,繼續檢視資料。這些文字是最強效的麻醉劑,能夠讓他憋足氣,一心向前。“你的倉鼠訊號太微弱,識安還需要更多時間解析。”殷刃隨口說道,“質量不過關啊,鍾哥。”幻影定定看著他,眼睛一眨都不眨。“別以為我不計較你的小秘密。等抓住了狙擊手,把你帶回來,我會把你的過去翻個底朝天,然後我就可以……”殷刃沒有說下去,他抿了抿嘴唇。“真沒意思。”他喃喃感嘆。“都怪你,現在我做什麼都集中不了……如果是你,會從哪裡開始調查呢?”殷刃再次抬起頭,看向那雙熟悉又陌生的黑色眼眸。鍾成說的幻影漸漸變幻形態,他的腦袋邊出現一個有點瘮人的卡通兔子面具,身上的襯衫變成寬大休閒裝。幻影左手握著惡果,右手拿著模擬槍。惡果上微光閃爍,模擬槍的槍口冒出一串色彩斑斕的泡泡。虛幻的泡泡飄向黑暗的天花板,炸裂前便消逝殆盡。那是第一次遭遇狙擊手時,鍾成說的打扮。那個時候,狙擊手將半步卡戎的白永紀一擊斃命,只是衝他們威嚇性地放了兩槍,就像吃飽的貓玩弄耗子。那個時點,恐怕是狙擊手第一次注意到他們。殷刃放下手上的枯燥資料,目光炯炯地看向對面。“很好。”殷刃呢喃,“然後是第二次……”兔子面具、惡果與泡泡槍同時消失,鍾成說身上的寬大休閒服變成了凸顯身材的西裝,他手中拿著一包沒開啟的巧克力豆,包裝上的笑臉有些刺眼。檔案館。殷刃看過七組的報告,當時他自己在鬼胎中發狂,險些變成凶煞。鍾成說隻身返回鬼胎,將他帶了出來。而在自己最為失控的時間點,報告表示,天空的灰黑色漩渦處出現了明顯的窺視感。如果那也是狙擊手的視線,難道他們是那個時候被盯上的嗎?對面的鐘成說輕輕點頭,那個幻影伸出手,像是想把巧克力豆遞過來。不過是自己潛意識的投射罷了,殷刃移開視線。幻影的動作凝固在半空,手中色澤鮮亮的包裝瞬間蒸發,塵灰與泥土取而代之。鍾成說身上的衣衫撕裂大半,透出不少擦傷。更升鎮。戚辛對他們說,要小心“仇先生”。當時他們分析過,仇先生很可能就是那個狙擊手。來歷成謎的戚辛,顯然與那個仇先生熟識。那他們與戚辛的接觸,狙擊手……仇先生或許也會知情。畢竟“戚辛”白紙黑字地出現在識安的報告裡,不是那麼難查。“可他為什麼不襲擊我?”殷刃望著傷痕累累的幻影,雙手漸漸攥起。“你只是在調查姐姐的死,目的非常單純。我身上的謎團明顯更大,襲擊我更容易引起混亂……”狙擊手真的只是隨機殺人嗎?殷刃反覆咀嚼著到手的資訊。白永紀,一個和沉沒會貌合神離的人渣。那傢伙接觸玄學界不久,觸不到多麼核心的東西。除了“卡戎”分支的能力,他沒有什麼特別。但“卡戎”的能力,能讓他觸及“彼岸”。等等,“彼岸”。檔案館也是……檔案館內滿是與彼岸密切相關的古怪元物,它與彼岸可能有一定程度的連通。要是他真的在檔案館墮為凶煞,難說會不會接觸到“彼岸”。識安的三部聯賽,使用了元物作為考題。符無涯自身就是位古老的卡戎,與白永紀情況類似,同樣與彼岸密切相關。“狙擊手非常關注‘彼岸’。”殷刃思忖道。“這算是個突破點,等盧小河他們醒了……”他的話還沒說完,鍾成說的幻影再次變幻。這次是殷刃所不熟悉的,只出現在資料相片裡的模樣——幼小的鐘成說坐在桌邊,手臂乖巧地疊在一起。他穿著純色的乾淨t恤,髮絲軟軟垂著,看起來還是上小學的年紀。那會兒他沒戴眼鏡,眉目柔和秀氣,雙眼顯得比成年大了不少,依舊是無比深幽的漆黑。他定定地看著殷刃,腦袋略微歪向一邊。“是了,如果你在這裡,肯定會多想一步。”殷刃不太熟練地操作著複雜機械,他忍著發脹的腦袋,努力將洶湧而至的大量資訊進行關聯。術法的操縱下,紙質檔案無風自動。它們懸在半空,由赤紅光絲連線在一起,與鍾成說的地下室情報牆有七八分相似。“那個狙擊手選擇襲擊你,而不是我的理由……”鍾成說借出校調研之名滅殺邪物,或許不是目的,只是順便。他一直在研究“神降”,幾個與神降明確關聯的地方,他確實都曾去過。比如與更升鎮特別接近的落田市,他曾以“閻王”的身份解決過那邊的地下屍巢。比如市人民醫院所在的西郊,鍾成說也曾解決過這裡的百年厲鬼。這些地方都有同一個特點——凶煞之力大量殘餘,煞氣指數異常,且與“神降”直接相關。……而“神降”,恰恰與“彼岸”牽扯不清。一條條紅線的連線中,殷刃似乎抓住了什麼。那個狙擊手與其說“非常關注彼岸”,準確地說,他更像在維護它。只看行為,那傢伙在監視和排除一切可能接近彼岸的人類。殷刃繞著髮梢,陷入沉思。“我與你的區別……我們都接觸過彼岸相關。但你曾主動調查神降,搞不好早就上了狙擊手的關注名單。”少年鍾成說眼睛多了點弧度,像是在微笑。“不過這些都是猜想,我還需要驗證一下陶姨的資料。”殷刃站起身,手停在少年幻影的發頂。那幻影抬起頭,好奇地看向殷刃的手掌。殷刃沉默許久,緩緩收起手。“等天亮,我會去找人調資料。”他說,“再等等我好嗎?”幻影始終沉默無聲。……沉沒會海谷分部,地下屍庫。技術二部鄒部長站在地下屍庫門口,擦了把頭上的汗。天快亮了,但他仍舊不敢下班——他手下的張偉按照要求去保養鍾成說的屍體,至今未歸。那個鬼地方規矩八百條,張偉的手機在外面,他沒有任何途徑聯絡人。幸虧最深處的高階屍庫沒有傳回什麼警報,事態應該還不嚴重。“我們看見他進去了,之後一直沒出來。”人類看守抹抹鼻子,“前一次他也保養了很久,那地方可是在最下頭,說不定他只是迷路了呢。”“你們能不能進去找找?”鄒部長咬牙切齒,“萬一出了事,責任我擔不起。”“你擔不起?我們要是進去,防守鬆懈,放了不該放的人闖進來,屎盆子不扣在我倆頭上了嗎?”殭屍看守扯著破鑼嗓子,氣勢洶洶道。“再說了,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地方,屍庫每年都要丟那麼兩三個人——丟了就丟了唄,貴重屍體別丟就成。”隨後他又嘀咕了一串夾雜著髒話的抱怨。“誰會闖這鬼地方!”鄒部長一陣頭疼。沉沒會不比普通公司,萬一出了事,可不是扣扣年終這麼簡單。這裡每個人都揹著和沉沒會高層的交易——有些人還背了不止一樁——萬一上面追究下來,“死”都算最輕鬆的結局。畢竟鄒部長剛來到這裡的時候,這位殭屍看守還不是殭屍呢。有些事情涉及機密,他偏偏不能和看守們說得太明白。比如鍾成說的屍體不止是貴重材料,它是在“仇先生”給識安來了個貼臉挑釁後,直接拋來的燙手山芋。鍾成說是個小角色不假,難說識安會不會想方設法追蹤這具屍體。事關那具倒黴屍體的一切,鄒部長的神經都高度緊張。張偉要是識安的奸細怎麼辦?搞出破綻怎麼辦?鄒部長越想越頭大,他抹了把臉“算了算了,我自己進去找,行了吧?”兩位看守對視一眼,聳聳肩膀。“也不是不行。”人類看守嚴肅地說。“但你知道規矩。”殭屍嘿嘿笑了兩聲,“時間、路線、走法可都不能出錯。下面尤其嚴格,萬一弄錯了,後果自負。”“行了,別廢話。快讓我進去。”鄒部長一陣煩悶。“我絕對要把那小子找出來。”(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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